李洵教授学术评介
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8年第5期李洵教授学术；评介我校博土研究生导师＼明清史研究所所长李洵教授，：1946年毕业于北平临时大学历史系，曾受业于冯承钩、瞿兑之，谢国桢，刘盼遂，容庚等当代知名学者，颇受启迪。自·1948年来我校任教，在40年的教学与科研工作中，．对建立新的明清史教学体系与开展明清史研究，培养明清史研究专业人才，都做出了显著的成绩，是目前国内明清史学界较有影响的学者。’!．早在1955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先生的学术专著((明清史》，：是建国以来以马列主义史学观点为指导的第一部断代史明清史。此书以马列主义唯物史观为指南，重新估价前人研究成果，开拓新的研究途径，是创建明清史独立的史学体系的首次尝试。他认为，明清史的每个问题，都不是孤立的，它们往往和其前史或后史发生联系和影响。据此毒将明清史分为五个时期十个阶段，上承元末，农：民战争史，下启近代鸦片战争史，按着时间断限以重大历史间题为标志，·提出了明清史分期。先生认为，研究明清史每日历史事件发生，发展与变化固然重要，胆研究每个历史阶段内各种问题之间的内在联系更为重要，因为历史学的根本任务在于探索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这种横向的研究，对于探讨某些具体问题尤为重要。纵的研究或分类研究，往往忽略某些发生在同一时期各种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而横向研究常常能避免这种疏漏，而且还会因为纵横交错地梳篦，把比较复杂的问题搞得清晰条理化。既有纵向历史的铺叙和史实钩沉，又有横向诸历史问题的广泛展开与深入探讨，这种分阶段的历史问题综合研究便是他在《明清史》一书中所用的基本方法。；书中贯穿着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消长与资本主义萌芽发生滋长等政治、经济两条主线，对明清两代重大历史问题皆有论列，颇多见地，文字简约畅达，通篇洋溢着新中国马列主义史学工作者的开创精神乙．9年代中期，；围绕着明末东林党的背景，性质和政治主张，先生在《历史教学》和《东北师范大学科学集刊》上先后发表三篇论文。这些学术成果，；展示了一个青年史学工作者的治史才识。1957年后，他在政治上历遭坎坷，但仍顽强地在困难条件下坚持研究工作。他在阅读朱希祖遗著中得到一些启发和线索，立意对《明史·食货志》加以校注，为明代经济史研究作一项基础的，但却非常有／~的工作。借友人之助，得到王原《明食货志》全．／本／i，便开始与《明史·食货志》，《明史稿·食货志》对勘，在逆境中，以楔而不舍、坚韧不拔的毅力与勤奋，完成了这项艰巨工作。写了五大本《三史食货志校勘记》，约二十余万字。后来，在此基础上，又完成了《明史食货志校注》草稿。当然，在当时政治气候中，先生的书稿无法付梓，，只能藏之书笑。—自t97睥开始，他两易其稿，终使《明史食货志校注》；杀青，1902年由中华书局出版。先生认为《明史·食货志》成书已240余年，因编纂出自多人之手，又几经删修改写，故史实、文字，资料出处等方面，多有讹误，称引之际，颇多顾虑。要校正讹误，首先必须搞清《明史．食货志》编纂的资料来源，方能取所掘诸书与之对校，发现其错误之处，次则必须弄清《明史·食货志》的编纂方法，编纂过程及编者先后接替，原稿修改情况等，方能明白其所以致误之由。为此，他钩稽群书，参酌排比，判定潘来《明史食货志》所据为《明实录》；＼．《大明会要》、《正德会典》，《万历会典》，《诸司职掌》，．王圻《续文献通考》、朱健《古今治平略》、张学颜<(万历会计录》·，席书《漕船志》等官私文献，探明了史料来源。并判定张廷玉《明史·食货志》脱眙尸王；鸿绪《明史稿·食货志》，；而《明史稿·食货志》又脱胎于王原《明食货志》，而王原《明食货志》的资料又取自潘宋的《明史食货志》资料长编，搞清了编纂过程。在此基础止，先生取王原《明食货志》与《明史·食货志》，《明史稿·食货志》对勘，并以《明实录》、《明会典》为主，兼采明人笔记，文集数百种，对《明史·食货志》校字、校史70；余条，改字、补字百余条，依史志所据史料作注1500余条，使《明史·食货志》确平成为倌史，为治明中93：挚代经济史的中外学者提供了方便。对《明史·食货志》中户口、田制、赋役、漕运、仓库、盐法、茶法、钱钞、坑冶、商税，市舶、马市、上供采造、柴炭、采木，珠池、织造、烧造√俸饷；会计等专门问题及专业术语，根据读书心得，给以简咳明确的释文，为初学者称便。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他重登阔别20余年的大学讲坛，讲授明清史，明清经济史及明清史目录学，深受学生欢迎。1982年以来，已经带出了三届硕士研究生奔赴教学、科研第呷线，还有两届硕士生，一届博士生正受业于先生门下。最近几年来，又主编(与薛虹教授合作)出版了大学自学丛书《·明清·史》，主点(与赵德贵教授合作)出版了《八旗通志》初集，并在攻中国史研究》、《中国古代史沦丛》、《明清史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史学集刊》、《社会科学辑刊》，《东北师大学报》等、期刊杂志上发表了数十篇学术论文，引起国内外明清史界较大反响。一；；《明代流民运动——中国被延缓的原始资本主义积累过程；》(《中国古代史论丛》1981年2期)是先生的……：篇力作。文章核心观点是，发生在公元15世纪中叶到1，／世纪中叶这一特定历史时期内的明代流民运动，。实际上是对直接生产者的剥夺运动，也就是原始资本积累的过程。刀造成这种流民运动的原因；其一是贵族地主。凭借政治特权和经济实力，来扩大占有的土地面积。和明王朝实行。陪纳。制度，其二是"15世纪以来城市经济和非农业经济的高度发展，为离开土地的农民提供了维持生活的狭小生路”，即。社会为他们提供了出售劳力的条件。。；关于流民的去向；，先生将先进的江南地区和其它比较落后地区分别考察，指出苏松地区流民的去向主要是“大户苞荫”和。豪匠冒合"。所谓大户，指那些可“以威力强夺人子。，可“用私愤准折人丁。的。豪富之家。。这些人就是当时明政府经常派官弹压的江南豪强地主——一种与贵族大地主在经济上抗衡的势力。所谓。豪匠”，既不同于。大户。，也不是一般工匠，而应当是官营工业的工头或领班人。先生怀疑这种“豪匠。实际就是手工业作坊的主人，可能就是从官工匠中分化出来的民间业主。落后地区的流民群，出路约略有四，第一，。奔向湖广的荆襄山区谋生”，变成为人耕佃的“承佃户”或从事贩易佣作的“营生户”。第二，涌进矿山，从事采矿业。流向福建、浙江，湖广、河南、云南等地，冲破政府矿禁，“盗采"银矿。第三，“进贵族庄园当劳动力”。第四，。冒禁下海到国外谋生”。16世纪中叶沿海地区严重的“萤祸”；．其“倭寇”的大部分由中国流民构成。浩大的流民运动，既是明末社会动乱的根源，又是封建社会解体的朕兆。文章结论有三：其一，“公元15世纪中叶及其以后的一个多世纪中，我国发生过类似西欧国家曾经发生的原始资本积累过程。它的表现形式，就是明代的流民运动”。明代流民运动所以具有原始资本积累过程的性质，在于它具备了使劳动者和劳动实现条件所有权之间的分离这个前提条件。不过它“使社会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转化为资本”是不明显的，“使直接生产者转化为雇佣工人。也是不充分的．这是由于中国社会小农经济发达、小农业与家庭手工业的结合比较牢固，中国幅员广阔，各地区经济发展不平衡及统一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国家体制所造成的。其二，明代中国的原始资本积累的特点是f(虎头蛇尾”，来势凶猛，却没能完成。因此，中国只有资本主义的萌芽而无资本主义的发展阶段。其三，论及我国的原始积累过程在历史上的影响，先生指出“流民运动在相当大的程度上破坏了封建劳役制。，“给社会各生产部门提供了易得的雇佣劳动力，农业上就有可能出现为包租主之类的经营地主所雇佣的农业雇工。，*流民运动影响了明代社会的阶级关系，使“逐末”人口增多，城市浮!居人口增多，市民基础扩大，17世纪出现了市民运动。；《四十天与一百年——论明清两王朝交替的历史对中国社会发展的影响》(《史学集刊》Ift85年土期)是讨论清军入关在中国历史上所造成的影响这一聚讼纷纭历史课题的代表性文章。此文着手于公元1644年阴历三月十九日李自成率农民军攻入北京，明朝灭亡，到李自成撤离北京，5月土日清兵进入北京这40天内中国大地各种政治力量消长的分析，而放眼于此后一百年历史进程的考察，认为“从十六世纪以后，中国社会是向着封建制解体，资本主义萌芽发生发展的总趋势而发展的。》“与当时世界各国，无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主要国家的历史发展状况是相适应的，与当时世界范围的资本主义发生发展的总趋势，也是同步”的。明末万历、天启朝以来，贵族大地主加紧对全国的经济掠夺，又在政治上对反对派疯狂排斥，“陡大批中间势力趋向于反贵族大地主统治的方面，形成了贵族大；地主在政治上日益孤立，同时也使反对贵族大地主势力的阵营，不断扩大其阶级基础，全国社会矛盾的基本点形成以贵族大地主势力与全国大多数阶层群众反对贵族大地主统治的联合阵营之间的对抗形势。，“从十七世纪二十年代开始到四十年代的明末农民战争的历史任务，就是要解决这个社会的基本矛盾。。·经过20年的斗争，全国人民终于推翻了明朝贵族大地主的残暴统治，扫清了中国历史进-，步发展道路上的乙大障麻完全符合当时历史发展的总趋’势√但是；在这以后的历史并没有按照这种合理的趋势发展下去，而是发生了严重的扭曲。由于某些必然和更多偶然的因素，使大顺农民军撤离了北京，而多尔衮在吴三桂的引导下几乎兵不血刃，．执进占北京，并吃掉了李自成的大顺军、张献忠的大西军和南明势力，并镇压了全国人民的抗战，把一个新的具有浓厚民族统治色彩的封建王朝强加给全国人民。先生认为入关前的满族社会没有超过初期封建制的阶段，；其社会；国家、阶级的构成都不是典型的·，而是在主要的封建领主制中掺和着氏族削，奴隶制的众多残余。入关后的民族征服战争对社会生产力的破坏是巨大的。’尤其是江南、浙江，j2C西，福·建，广东沿海地区，是16世纪以来中国经济发展先·进地区，个别生产部门已经产生了资本主义关系的萌芽，：：并且有所发展。虽然萌芽尚处于微弱状态，!·但是它代表着17世纪中国社会进步发展的总趋势。清兵征服的战火使这些地区生产停顿、商业萧条。江浙地区的丝纺棉纺濒临废业，使江浙地区16世纪以来资本主义萌芽的发展趋势呈现停滞。清廷在江南地区扩大官营机房，排挤民营丝织业，限制民营织·机数量和派织政策阻止了机户资本的发展：；清军入‘关后图占民地辟为农奴制庄园和猎场，·巉在内地—原有的巳经高度发展的租佃制关系中强行楔人了落；后的领主制生产方式，：这对于封建社会晚期土地制：度韵变化发展无疑是一种强有力的干扰。。圈地停：止后：旗庄的领主制生产关系得到保存，“直到十八；世纪初÷·才被租佃制所吞食。。清初的逃人法是典：型的农奴法，晃中国历史进程中的障碍或破坏因素。；清初的一系列经济政策，无不在于从各方面来．稳定和加强小农经济，这就使15世纪以来由于大规-模流民运动而遭到严重破坏的中国小农经济，又在新的条件下恢复起来，使中国已经千疮百孔的封建主义得到修补和稳定。总之，楕兵入关，；征服全；国／·实行野蛮的封建专制和民族统治，对小农经济起了加固作用，对封建社会解体超了缓解作用，“所延误的时间，是难以弥补的。同世界各国的发展比较起来，更显得这百年迟缓所造成的历史上落后的后果是多么严重。。’近年来，先生在不断探索新的研究方法开拓明清经济史研究领域的同时，也撰写了一批明清政治史论文。发表于《史学集刊》1984年1期的《孙嘉淦与雍乾政治》，从清代雍乾时期名臣孙嘉淦个人政绩研究人手，见微知著，对雍正、乾隆朝的政治状况进行了深刻分析和精辟论述，盛世之中见危象，·揭示出潜在的社会危机。刊载于《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6年5期的《大礼议与明代政治》一文，从明世宗嘉靖皇帝由外藩入继大统的政治环境分析入手，透过继嗣继统等封建伦理和宗法观念之争的表面现象而探查其本质，对嘉靖朝。大礼议。之争的政治实质进行论证，并对"大礼议。；予以明代后期政治的影响给以深刻透彻的说明，是足见功力的大作。·先生治明清史，·不圉于明清两朝的掌故、史；料，．而兼及其他断代史和学科，注意探讨历史的沿革和联系。写文章；琳断代史都有一种浑厚的譬通：史扩碱‘咱史惑。，，这是其治学特色之叫i先生治瞬请史，不囿于中国历史和中肾地理鹄范围，，而注重把明清史问题放人世界范围去考察，’比较发现’中西方同㈡时期历史的升同。在明清史研究中，他强调精研史料，·因为明清史料浩如烟海；一个人无／论如何努力一辈子也读不完。因此要精读基本史料，对史料研究要精、不宜粗，要对基本的，常见!的史料多下功夫，：在前人或今人还未理解透的字里行间，发现新的问题和提出新的认识。在精读精通基本史料的基础上去发掘，利用更广泛的史料。像学术上锲而不舍，苦苦攀登一样，先生在政治上的追求也矢志不渝。；尽管在人生的道路上历尽劫；波，但先生对共产主义事业的信仰未稍摇动，1986年终刊口入了中国共产党，实现了30余年积久的夙愿。；先生虽巳年近七旬，仍承担着繁重的教学和社会工作，÷撰写国家重点科研项目《清代通史》第一卷；(与薛虹教授合著)，主持完成了《钦定八旗通志》续集的校点工作(赵德贵教授、薛虹教授为副主校点)，拟写《东林党史稿》的创作提纲，决心为繁荣祖国的历史科学倾注全部心血。·(赵毅·赵轶峰)仁责任编辑陈虹媚]妒95，q、*▲卜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8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