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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研究

康熙的读书之道

内容简介 本书是著名清史学家阎崇年先生多场精华演讲、报告的讲稿合集。全书分为读书治学、地方人物、以史为鉴三大篇章,共十四篇。本书中,作为史学家,阎先生将多年来致力清史研究的成果用通俗化的语言方式展现出来,让读者对清代有一个客观、完整的了解,拓宽了历史视野,另一方面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八十岁的老者,他将自己多年来的读书治学的心得,以及为人处世的经验精粹出来分享给大众,以期对普通读者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有所帮助和裨益。 “历史学者的责任,既有学术,又有普及,如鸟之双翼,不可偏颇。时代给予我了一个机会,为公务员、军人、学生、市民、工农、白领、企业家演讲,普及历史知识,提高人文素养,增进知识智慧,激发生命活力,给社会,给大众尽点绵薄之力。”这是摘自本书《自序》里的一段话,也是该书的内容与出版目的的最好概括。 阎崇年讲谈录—读史阅世五十年阎崇年九州出版社 康熙帝的言行事功表明,他有大过人之处;他的言行之所以能大过人,因为他有大过人的思想;他的思想之所以能大过人,因为他有大过人的学习。“朝于斯,夕于斯”,终生学习,手不释卷。读书学习,这是康熙大帝智慧的重要源泉,也是他养心、修身、治国、平天下的一件法宝。 康熙帝是一位读书学习型的皇帝。他的《庭训格言》即《康熙语录》,共二百四十六条,其中有四十一条讲读书学习,占总条数的六分之一,就是例证。由此联想到孔子的话:“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败坏);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迂);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论语·阳货》)由上可见:读书学习,增长智慧,修养身心,非常重要。 康熙帝的读书学习,从五岁开始,到六十九岁故去,其间六十五年,经历了四个阶段——少年好学,中年苦学,盛年博学,老年通学。 少年好学 “好”是爱好、喜好,就是说康熙帝少年非常好学。《三字经》说:“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儿童少年学习,对人的一生来说是很重要的。康熙帝小时候,由祖母、苏麻喇姑、保姆教他满语、蒙语,由略通儒学的张、林二太监,教他汉语文的识字、句读。句读是很重要的。《三字经》说:“凡训蒙,须讲究,详训诂,明句读。”过去,小学启蒙学习,主要是两件事:一是识字,二是句读。那么,“句读”是什么意思呢?又为什么重要呢?古时候没有标点符号,要靠老师教给断句,就是教给句读。这样,既能识字,又会断句,就有了阅读的能力。 幼年玄烨,在祖母孝庄太皇太后和皇父训教下,从五岁开始到书房读书,汉人师傅教他读“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满洲师傅教他满语骑射(《清圣祖实录》卷一)。他有时读书痴迷,忘了玩耍,忘了寝食。祖母见他勤奋好学,打趣地说道:你贵为天子,还要像生员科举赶考那样苦读吗?他仍然孜孜以求地读书。少年玄烨,勤奋好学,可以说是——“朝于斯,夕于斯”。 康熙帝读书,史书记载:“粤自五龄,矢志读书。当是之时,鞠育深宫,不离阿保,非有左右丞弼,而好学孜孜,出于天性,早夜读诵,无间寒暑,至忘寝食。年十龄,益博综群书,潜心好古,背诵不遗。虽皇上天姿敏妙,一见辄记忆,而必百倍其功。反复乎简编,沉潜乎理义,使书与心契,无少乖违。故于古人文字,随举一篇,皆口诵如流,不遗一字。”(《康熙起居注册》康熙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七日)这些话,既洋溢着赞美之词,也反映了实际情况。 康熙帝认为,一个人幼年所读的书,终身受益。“应须早学,勿失机会。朕七八岁所读之经书,至今五六十年,犹不遗忘。至于二十以外所读经书,数月不温,即至荒疏矣。然人或有幼年,遭逢坎坷,失于早学,则于盛年,尤当励志。盖幼而学者,如日出之光;壮而学者,如炳烛之光。虽学之迟 者,亦犹贤乎始终不学者也!”(玄烨《庭训格言》) 他回忆少年好学时说:“逐日未理事前,五更即起诵读,日暮理事稍暇,复讲论琢磨,竟至过劳,痰中带血,亦未少辍。朕少年好学如此。”(玄烨《庭训格言》) 中年苦学 “苦”是刻苦、艰苦的“苦”,就是说康熙帝中年的读书学习能够勤奋刻苦,按照常规,循序渐进。《三字经》说:“为学者,必有初,小学终,至四书。”“四书”就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在“《孝经》通,四书熟”之后,“如六经,始可读”。“六经”就是《诗》、《书》、《易》、《礼》、《春秋》、《乐》(已佚)。康熙帝说:“八龄践阼,辄以学、庸、训诂,询之左右,求得大意,而后愉快。日所读者,必使字字成诵,从来不肯自欺。及‘四子’之书,既已通贯,乃读《尚书》,于‘典谟’、‘训诰’之中,体会古帝王孜孜求治之意,期见之施行。及读大《易》,观象玩占,实觉义理悦心,故乐此不疲耳。”(《清圣祖实录》卷一一七)就是说,他八岁继位后,读《大学》、《中庸》,后来读《论语》、《孟子》等,再读《尚书》、《易经》。于“诗歌古辞,上薄风骚,下陵汉、魏、六朝,三唐以降,不足道也”。(《康熙起居注册》康熙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七日)康熙帝读书,每篇新书,都要念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篇篇成诵,意思融通。 康熙九年(1670年)十月,康熙帝年十七岁,举行“经筵大典”,就是由讲官给皇帝讲解“四书”、“五经”等。此后,每日大清早,康熙帝到乾清宫弘德殿,听讲官进讲,讲毕,辰时(7~9时),到乾清门听政,有时则先听政而后进讲,非特殊情况,从来不间断。康熙十二年(1673年)三月,因乾清宫楹柱损坏,遇雨渗漏,需要修葺,移驻瀛台,暂住几天,也不废讲。夏日酷暑,奏请停讲。他让讲官暂停数日,但“讲章仍照常进呈”——师傅停讲,他不停学。康熙帝认为,学问之道,不可间断,无论寒暑,不可废学。他不满足于隔日进讲,命令大臣们“日侍讲读,阐发书旨,为学之功,庶可无间”。经筵改为每天举行。在平定三藩之乱的紧张时刻,也乘间隙,进讲经史。 康熙帝亲政后,每日早朝,御门听政,虽政务极为纷繁,但必定抽时读书,寒暑无间,乐此不疲。他说:“人心至灵,出入无响,一刻不亲书册,此心未免旁骛。朕在宫中,手不释卷,正为此也。”康熙帝读书有乐趣,也有习惯,坚持不懈,一以贯之。在南巡途中的行殿(御舟)上,带着书卷,经常读到深夜。他南巡御舟到南京燕子矶,读书至三更。南书房高士奇进言:“南巡以来,行殿读书写字,每至夜分,诚恐圣躬过劳,宜少自节养。”但他仍然坚持博学群书,增长知识,修炼心性,思考治道。他在亲征噶尔丹时,晚上的时间,常常手不释卷,命张诚等给他讲解几何学及其他自然科学知识。 盛年博学 “博”是博大、博览的“博”,就是说康熙帝在盛年时的读书学习能够博览众取。《礼记·大学》:“致知在格物。”就是说,读书的过程是格物致知的过程。什么是“格物致知”呢?格物致知的“格”就是推究、探索,“物”就是事物、东西,“致”就是使到、得到,“知”就是知识、智慧,总之就是推究事物,得到知识。 康熙帝二十二岁时,即从康熙十四年(1675年)四月二十三日开始,规定在讲官进讲之后,由他复讲一遍,以求阐明义理,有裨知识贯通。谕曰:“日讲原期有益身心,加进学问。今止讲官进讲,朕不复讲,则但循旧例,渐至日久将成故事,不惟于学问之道无益,亦非所以为法于后世。自后进讲时,讲官讲毕,朕仍复讲,如此互相讲论,方可有裨于实学。”康熙帝读书:读书、讲论、体验、笃行——改变了以讲官进讲儒家经籍的陈规旧例,从而开创经筵大典的新局面。“讲”是重要的学习,自己明白了,不一定能讲明白。这一点我在“百家讲坛”讲课深有体会。有些问题,不讲的时候以为已经研究明白了,但是一讲就发现还没有真正弄明白。非得真明白,才能讲明白。 康熙帝读书,除儒家经典外,也涉猎史部的《史记》、《汉书》、《资治通鉴》等,还遍读道、释、医、农以及诸子百家之书。他说过:“至若史、汉以及诸子百家、内典、道书,莫不涉猎,触事犹能记忆。”还读医书、药书、农书、地理书、治河书等,几乎是无书不读。并学习西方的天文、数学、物理、化学、农学、地理、医学、药学、测绘、语言、音乐、绘画、人体解剖等知识。康熙帝勤奋学习,使他成为当时学贯中西的学者,既值得称道,也值得学习。 康熙帝读书重点,一是经,二是史,读经与治史,互相参证,相辅相成,从“经”中“探求治天下之大道”,阐发义理;从“史”中了解世运升降、君臣得失、治国之道。法国耶稣会士白晋说,康熙帝对《通鉴纲目》“整部内容丰富的历史是如此精通,以致要指出一些他不能立刻回忆起来的史实是很困难的”。 康熙帝将经、史、子、集打通,汲取儒学的治道、历史的治鉴、诸子的智慧、文学的涵养,以及西学的科技,陶冶自己的素养,提升治国的能力。 老年通学 “通”是融通、贯通的“通”,就是说康熙帝晚年的读书学习能够融会贯通。康熙帝在学习过程中,嗜学敏求,虚心倾听,寻绎玩味,启沃心路,是既通晓儒家的“帝王之学”又熟悉历史的封建君主。 康熙帝强调:“书不贵多而贵精,学必由博而致约。”说明他读书学问,愈老愈纯,愈老愈通。读书的过程,是一个三段式的过程,就是少→多→少的过程,也就是寡→博→约的过程。 他不像有的帝王那样,或为附庸风雅,或徒具虚名,或自我炫耀,或自欺欺人。在读书中,他体验了心灵乐趣与实用价值。“圣人扶阳抑阴,防微杜渐,垂世立教之精心,朕皆反复探索,必心与理会,不使纤毫扞格。实觉义理悦心,故乐此不疲”。 康熙帝说:“朕闲暇时,与熊赐履讲论经史,有疑必问。”他问大儒熊赐履读书切要之法。熊赐履答:“凡读书全要得古圣人立言之意。得立言意,中心默识,应事接物,方才得力。”“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为圣门求仁之方。”就是说,读“圣贤之书”,要领会其立意,掌握其实质,并非死记纸上的字句。康熙帝说:“诚然。”他说:“人君讲究学问,若不实心体认,徒应故事,讲官进讲之后,即置之度外,是务虚名,于心身何益?” 经常有人问我:应当怎样学习?我认为康熙帝的读书人生是很值得借鉴的。少年读书,重在培养兴趣,贵在养成习惯;青年读书,重在打下基础,贵在读懂扎实;盛年读书,重在博览群书,贵在提高素养;老年读书,重在回眸人生,贵在融会贯通。所以,康熙帝的读书人生,有普世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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